“哦,是嗎?你們倆的事和我沒有關(guān)系?那我今天被他害成這樣又是因為什么?你真是怕我對他有成見嗎?你是怕我知道以后就不會去ICE那個是非之地替你賣命!你是怕你的計劃泡湯!”鄧汶越說越激動,前額兩側(cè)的青筋都暴突起來。
洪鈞有種秀才遇見兵的無奈,他還沒搞明白事情怎么突然急轉(zhuǎn)直下變成了這樣,心中不免懊惱,但又不便方作,反而得堆出笑臉對鄧汶說:“鄧汶,你想到哪兒去了?我就是覺得ICE有個不錯的機會,所以才建議你去的。你說我是為了利用你,可你想想,我利用你做了什么?我沒有向你打聽過俞威或者ICE的任何事吧,也沒有要求你做過任何幫助維西爾、損害ICE的事吧?”
“您是誰呀?您是洪鈞啊,您多老謀深算啊,您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啊。想想還是那個俞威最不是東西,陷害我倒沒什么大不了的,關(guān)鍵是他打亂了您的周密計劃!”
鄧汶的嗓門越抬越高,周圍幾張桌子上的人都不禁好奇地往這邊瞟來,洪鈞壓低聲音,耐心地說:“我囑咐你不要向別人透露你我之間的關(guān)系,就是擔(dān)心被俞威知道后他會把你看作死對頭;我不把我和俞威之間的事對你和盤托出,也是不想讓你夾在我和他之間,讓你為難。”
“怕我為難?你真好心啊。你這樣兩頭騙,最后瞞住誰了?結(jié)果是人家都已經(jīng)對我下手了,我還像個傻子一樣什么都不知道,你要真是夠朋友,起碼應(yīng)該在我到北京以后給我提個醒,讓我對俞威有所提防吧?我都已經(jīng)被你成功地打入敵人內(nèi)部了,你總應(yīng)該想辦法讓我能多活幾天吧?!”
洪鈞聽到鄧汶最后的這句話,心里頓時充滿了愧疚和自責(zé),鄧汶說的沒錯,他們倆的這種淵源遲早會被俞威知道的,他應(yīng)該早一點讓鄧汶對俞威有一個全面徹底的了解,而現(xiàn)在,正是因為俞威和鄧汶之間的信息不對稱,才使俞威得手的。
想到這兒,洪鈞好像猛地預(yù)感到了什么,他馬上說:“鄧汶,先不說這些,就算我這次是好心辦壞事,害了你了,我道歉。但是,眼下你一定要按我剛才說的做,千萬不要上俞威的當(dāng)?!?
鄧汶冷冷地“哼”了一聲,說:“按你說的做?我向來不都是很聽你的話嗎?在學(xué)校的時候我就是什么都聽你的,這幾個月來我不也是一直都按你說的做嗎?你多神機妙算啊,看看吧,看看我現(xiàn)在的下場,都是按你說的做的,你滿意了吧?”
鄧汶說完,氣乎乎地站起來,隨手把玻璃杯一撥,杯子翻倒在桌面上,洪鈞條件反射地把身體向后靠向椅背,還好,杯子里的水剛才已經(jīng)被鄧汶喝光了,只剩個空杯子在桌面上滾動。鄧汶拔腳就朝外面走,幾乎和正端著盤子上飲料的服務(wù)生撞個滿懷,他急忙閃開,踉蹌兩步站穩(wěn),卻又返身走了回來。
洪鈞剛被鄧汶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,見他往回走還以為他開竅頓悟、回心轉(zhuǎn)意了,正笑著想開口,鄧汶已經(jīng)走到桌旁站定,從西裝內(nèi)兜里掏出錢夾,抽出一張百元鈔票“啪”的一聲拍在桌面上,甩下一句:“不用您再破費了!”鄧汶轉(zhuǎn)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,忽然欣喜地發(fā)現(xiàn),剛才的這幾步倒真的做到“虎虎生風(fēng)”了。
洪鈞尷尬地坐著,轉(zhuǎn)過頭竭力回避著周圍所有人投過來的目光,心里計算著,一杯咖啡、兩聽可樂、一瓶依云礦泉水,便從自己的錢夾里拿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,和桌面上躺著的那張百元大鈔一起壓在了也是躺著的玻璃杯下面,起身向外走去。他走到門口,一股潮濕冰涼的空氣迎面吹來,讓他打了個寒顫,天就像是被捅漏了一樣,下大雨了。
***
落湯雞一樣的鄧汶從出租車?yán)锵聛?,走上賓館門口的臺階,褲腳濕漉漉地緊裹在腿上,水珠順著耷拉在前額上的發(fā)梢往下滴著。他剛才從咖啡館出來以后,為了回避可能隨后出來的洪鈞,便顧不上躲雨,沿著大街跑到幾十米開外的拐角處打車。
有很多東西都是仿佛故意跟你作對似的,不需要它的時候俯拾皆是,需要它的時候卻難覓蹤影,出租車就是如此。鄧汶平日覺得北京滿大街都是招搖著攬客的出租車,可當(dāng)他像根避雷針?biāo)频恼驹诖笥昀?,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救星出租車,卻根本看不到空車的影子。終于,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前方不遠,他不顧地上的積水急忙狂奔上前抓住車門把手,向競爭者宣告自己對這輛車的占領(lǐng),等里面的人結(jié)完賬,他又像酒店的門童一樣替人家打開車門,他鉆進車?yán)锉阒刂氐仃P(guān)上車門,說了一句:“總算盼來了?!?
出租車司機看見鄧汶渾身上下滴著雨水,真心疼自己早晨剛換上的新座套,但還是忍住了沒抱怨出來,等鄧汶說出賓館的名字,司機才說:“雨天雪天,堵車不好走,這活兒倒是一個接一個,哪兒是打車呀?跟搶車似的;可不下雨不下雪,路上車好走的時候,半天拉不著一個活兒,這不是成心作對嗎?”鄧汶呆呆地看著風(fēng)擋玻璃上的雨刷往復(fù)地擺動,琢磨著這話中的哲理,自己和司機看來都是苦命人啊,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,這么一想,他剛才滿腔的憤懣消退了不少,涌上心頭的是無奈和失意。
鄧汶回想著在剛才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里,不僅認(rèn)清了自己原打算努力與之修好的俞威之流早已把他判定為死對頭,更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同窗和摯友竟然出于利用他的目的而把他當(dāng)作一顆棋子,投到了危機四伏的地方,不,連普通的棋子都不如,他已經(jīng)變成了棄子,鄧汶看著在雨中奔波的車輛和路人,感覺到徹骨的冰冷和令他絕望的孤獨,直到車子停在了賓館門口他都沒再說一句話。
鄧汶邁出電梯,踏著走廊里的地毯向自己的房間走去,四周一片沉寂,只有他的雙腳踩著剛才灌到鞋里的雨水,發(fā)出“呱唧呱唧”的聲音。這時,從遠處走廊盡頭的一間客房里拐出一個人影,悄無聲息地迎面走來。鄧汶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瞇起眼睛看著,那個人穿的是賓館工作人員的西式套裝,等漸漸走進了,他看見一張圓圓的臉,正在朝他微笑著,是那個替他買咖啡壺的女孩。
兩個人走到相距一、兩米的時候,面對面停了下來,女孩先開口說:“鄧先生,挨澆了吧?”
鄧汶笑了笑,答案顯然是不言而喻的。女孩又說:“北京8月份就這樣,瓢潑大雨,說來就來,說停也就停了。”她又上下端詳了鄧汶一番,接著說,“您這身衣服得趕緊干洗一下,要不然這么好的毛料晾干以后該走形了。”
鄧汶微微張開雙臂,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裝,笑著說:“是啊?!?
女孩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過身,一邊沿剛才的來路往回走,一邊說:“您趕緊回房間把衣服換下來,我?guī)湍偷较匆路孔屗麄凂R上收拾一下,晚上再給您送回來?!?/td>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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