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六和打交道,是在九三、九四兩年,那時企業(yè)還叫“淄博鼎立”,正是初創(chuàng)時期。因為業(yè)務往來,有幸跟幾位老總和同仁接觸,感觸頗多,也從旁觀者的角度見證了六和的發(fā)展。記下點滴印象,與大家分享。
九三年深秋,第一次到當時的淄博鼎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。因為事出匆忙、來不及收拾,加上前幾天身體不適,胡子拉碴,一副潦倒頹廢模樣,暗自擔心這幅尊榮如何面見客戶。下了火車,一邊打聽一邊打公用電話(當時的手機是磚頭般的大哥大,我沒有),好不容易在城南郊的一處破敗平房內(nèi)找到公司,同時心中也就平安下來,不再為自己的形象自慚。
接待我的是當時的業(yè)務經(jīng)理、后來大名鼎鼎的黃炳亮先生,但他此時的形象,無論如何不能使我把他與一位畜牧獸醫(yī)專業(yè)的碩士、副研究員對上號。他衣著隨意,穿著當時流行的淺灰色雙排扣西裝,腳上卻蹬了一雙運動鞋!他的辦公室就象我見過的鄉(xiāng)鎮(zhèn)獸醫(yī)站,昏暗、零亂、陰冷,一個電暖器勉強讓人感覺到一點熱,還必須靠近了才行。眼前的景象令我對將來的合作有些擔憂。不過交談中,我在黃的身上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商人常有的那些習氣,我感覺他是一個不在乎身邊瑣事、集中精力解決當前問題的人,而且——后來我才抓住這種感覺——他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一些小事對他來說顯得無足輕重。比如,電話出了問題,他立刻騎自行車找來了電信服務人員,這件事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情緒和思路。
就在這天上午,我還見到了張效成先生。一看見他,不禁啞然失笑,他的胡子比我還長,大概有幾天沒刮了,頭發(fā)亂蓬蓬的,瘦弱的身材好象撐不起身上那件風衣,皮鞋上沾滿了泥,簡直就是一位不修邊幅的鄉(xiāng)村教師。但他氣度沉靜、從容,說話聲音不大,卻一下就能抓住你,讓你少安毋躁,靜下心來聽他說。他跟黃說起一個什么人,可能注意到我了,看著我卻問黃說:“這位同志是……?”黃回答:“今天來的一位客戶?!彼⑿χ椅帐?,說:“坐坐吧”。
事情很順利,第二天我就返回了。這次接觸后,說實話,我真沒太把這家公司放在心上,覺得不過就是一家剛剛起步的飼料企業(yè)。當然,我也通過渠道了解了一些情況,而我當時交往的幾家外商獨資或合資企業(yè),無論規(guī)模、名聲、效益、企業(yè)包裝方面,用現(xiàn)在的話說,牛B哄哄的,都是淄博鼎立不能比的。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張黃兩位,我覺得他們不象固有印象中的商人。
再次見面是兩個月后,此時,我通過市人大的一位朋友(張和黃的同學)了解了他們的背景:三位老總是萊陽農(nóng)學院的同學,張?zhí)浦壬钤甾o掉公職創(chuàng)業(yè),拉另外兩位入伙,張效成此前任萊陽農(nóng)學院動物科學院教務處長,共青團干部出身;黃炳亮先生在校任教,是學院的青年拔尖人才。這讓我對他們刮目相看,但也心存疑慮。知識分子經(jīng)商,在當時很有一些人,成功的卻不多。我在想,是什么能讓張黃二位放棄優(yōu)厚舒適的工作條件,做這件前途尚不明朗的事呢?僅僅因為當時紅紅火火的下海經(jīng)商熱?
這次公司已經(jīng)遷到他們生產(chǎn)廠院內(nèi)的一座辦公樓,黃炳亮、張效成兩位不再是衣衫不整的樣子,西裝筆挺,瀟灑干練;我也換了衣裝,穿一件合身的灰色夾大衣,彼此舊貌換新顏。在黃先生鋪了紅地毯的辦公室里,我談及上次見面時的情景,他笑了,神情就象想起一件好玩兒的事情,說企業(yè)剛辦起來,非常艱苦,一切都要自己做。正談著,一位穿黑色皮夾克的中年人走進來,問黃:“你的充電器呢?我那個怎么不好用?”底氣十足,一邊說,一邊走到黃的班臺前拿手機充電器。黃給我介紹:“這是老板,張?zhí)浦?,張總?!彪S后介紹我。我跟他握手問候,他笑嘻嘻地說:“XX來的?你好,坐坐?!庇趾蚜藥拙?,說道:“你坐。”出去了。
因為業(yè)務關系,我跟張?zhí)浦f不上幾句話,主要跟黃炳亮打交道,偶爾接觸張效成。當時的分工:張?zhí)浦タ偅瑥埿С韶撠煶?,黃炳亮管業(yè)務。從氣質(zhì)秉性上說,張?zhí)浦o我的印象是大氣,張效成是沉穩(wěn),黃炳亮是干練,這三位同學真是絕配。后來在跟一位員工交談時,他告訴我:別的企業(yè)咱不知道,我們這三位老總,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。事實也的確如此,又一次當著我的面,黃炳亮跟張?zhí)浦f起一批原料,言語中覺得不太理想,但在沒有新的產(chǎn)品之前,只好先用它了,張?zhí)浦犃?,只是“啊”了一聲。在他看來,這是黃管的事情,只要黃覺得行就行,而黃也只是順便說說,并非要張來拍板。張效成稱呼張?zhí)浦?,總是“老張老張”,這是一種老同學之間的極為親密的稱呼。記得是一個很熱的夏天,清閑下來,張效成跟我閑聊,張?zhí)浦哌M來,問我:“你們XX也這么熱?”我說:“離得又不遠,也是這樣?!彼麑埿С烧f:“我看,再熱下去,干脆留個值班的,都到公園的水上世界去辦公。”這當然是笑話。張效成倒背著手,笑瞇瞇地來回踱步。
說張?zhí)浦鄄糯舐?,我覺得并不過分,六和創(chuàng)辦以后種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大手筆舉措,盡人皆知,六和的超常速發(fā)展大家有目共睹,他的“分享精神”更是高瞻遠矚。盡管與他接觸不多,對此還是有些感觸。他個頭偏高,方面大眼,氣度不凡。有一次,我正在大廳,他急匆匆走進來,抓起前臺上的電話,電話中不斷地重復“小事上不要計較”。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襯衫,一條灰色的背帶西褲,更顯得氣宇軒昂。放下電話,正往外走著,看見我,急折回身,握握手,又做一個請坐的姿勢,面帶笑容地走出去。他大概屬于膽汁質(zhì)氣質(zhì)類型,他的愛和憎是嚴格分開的。工人在宿舍里用電爐子,他發(fā)現(xiàn)后不由分說,拔下電源就給扔出去,然而過后又會笑嘻嘻地跟他們說笑話。那時的倉庫保管是個小姑娘,他跟人家開玩笑說:小X子,你吃那么好,不怕發(fā)胖?他的思維是超前的,公司自辦的《鼎立通訊》刊登他在萊陽農(nóng)學院給學生們的演講,他希望同學們畢業(yè)后去做實業(yè);他預測中國未來的幾個趨勢,其中之一是:“有產(chǎn)階層正在崛起”——注意,當時是1994年?。槺阏f一下,《鼎立通訊》是我所見到的企業(yè)自辦報紙中格調(diào)較高的)
最近在網(wǎng)上看到他的照片,不禁大吃一驚,還是那么高的身材,但瘦多了,而且面呈灰暗色,似帶病容,跟我印象中的他判若兩人。得知他病魔纏身,是在六和的常年咨詢顧問、中國人民大學彭劍鋒教授的一次講座中,彭教授說:我個人以為,張?zhí)浦壬侵袊顐ゴ蟮钠髽I(yè)家,可惜病體纏身,影響了他的成就。記得有一次,鼎立的一位管理層員工到我這里,吃飯時言及幾位老總,她說:我們現(xiàn)在最大的心愿,就是希望三位老總都好好的,我們就有奔頭,企業(yè)就有希望。她說這話時,我沒有看出一絲一毫的矯情和造作。
張效成先生的臉上似乎永遠帶著笑容,他一直都是那付從容不迫、心閑氣靜的神態(tài),我甚至從沒聽見他大聲說話。有次他給一位員工打電話,大概是對某件工作不太滿意,說了句:這樣會耽誤事的。事后,那位員工對我說,張總發(fā)脾氣了,我說我就在現(xiàn)場,沒見他發(fā)脾氣呀,那位員工說:張總肯那么說話,就算是發(fā)脾氣了。因為了解張的性格,哪怕他話說得稍微重點,員工都會感到巨大不安和慚愧。周村廠剛建設完成時,請電業(yè)局的人來接電,臨近中午,恰好張到廠里,問起午飯安排,廠負責人說飯店里滿了,安排不下。張用他一貫的語調(diào)、仍然帶著微笑問道:知道人多怎么不早安排?那位負責人立刻滿臉通紅,答不上話。最后還是張出的主意,解了圍。此事我記憶猶新,以后我每當看到有些老板或企業(yè)高管對員工大喊大叫,我就想起張的神情,而且時時以此自省。我有一個感覺,可能辱沒了張先生:他就是一大管家,一個讓人放心的、可以身心托付的靠山。我有時候事情急了,聯(lián)系不上黃炳亮先生,就直接打電話給張,只要他答應的事,你盡管放心好了,他們?nèi)说幕パa拾遺,由此可見一斑。我時常想,張效成先生的這種風度和氣質(zhì),恐怕不是后天修煉而成,是與生俱來的。據(jù)說他還寫得一手好毛筆字,有一年圣誕節(jié),鼎立舉行圣誕酒會,張先生即席揮毫:亦鼎亦和…可惜這幅字我無緣得見。
黃炳亮先生天生是個做事情的,接觸交往中,我沒發(fā)現(xiàn)他特別喜歡什么、不喜歡什么,三個人當中,最不容易了解的就是他。前面說過,他的神情告訴你:他好像一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所以對眼前的小事心不在焉,過去就過去了,發(fā)生就發(fā)生了。他生活中大概不會有很多閑情逸致,他如果開玩笑,盡管不笨拙,但也決不會讓人捧腹。他讓我想起阿甘,目不斜視,一直地往前跑,眼中只有目的地,沒有別的。跟他的交往也是公事公辦,沒有多余的話。我不知道我的猜測準不準:他骨子里其實傲得很,雖然看上去很隨和。做朋友,他可能不是個有趣的人,但企業(yè)有了他是企業(yè)的大幸。
九四年是企業(yè)急速發(fā)展的一年,那時公司總部遷至市區(qū)一座寫字樓,占了一層。一間大會議室權作大廳,安排得象個大課堂,正面墻上一排大字:高品位,高素質(zhì),高效益。平時人不多,顯得很清靜,從來沒見其他公司那樣忙碌的景象。后來擔任集團職能部門經(jīng)理的一位女士——當時還是個小姑娘——就坐在這里,沒事的時候就安靜地讀書。星期天也有人,不需要安排,大家都很自覺。公司對外稱呼客人都喊“老師”——“老師”后面并不兒化音,不是“老師兒”——體現(xiàn)出對客人實實在在的尊敬。六和后來的文化基因此時就開始形成了。
我記得當時有兩個“一三五”。創(chuàng)業(yè)時,一間房,三個人,五千元資金;九四年底,一百名員工,三千萬銷售收入,五百萬固定資產(chǎn)(可能記憶有失,估計大致不差)。創(chuàng)業(yè)之初有這樣的成就,我個人的看法:第一,起點高。三位老總都是高端人物,張?zhí)浦婚_始就沒把落腳點單純放在賺錢上,他有更高的目標在,否則張黃兩位不會入伙。第二,思路超前。公司的每一步都按照預先的設想進展,張?zhí)浦駛€對弈高手,走一想二眼觀三,出招之快令人目眩,招招見效。第三,就不能不說三位老總的絕妙搭配了,這是令很多人欽羨不已的。彭劍鋒教授分析說:張?zhí)浦鏊悸罚瑥埿С刹俦P,黃炳亮作研發(fā)。誠哉斯言,真是天衣無縫,渾然一體。
后來,我們的這點業(yè)務已經(jīng)跟不上鼎立的快速發(fā)展,逐漸少了聯(lián)系,僅僅涉及私人事務時,與黃炳亮先生單獨接觸過,一直持續(xù)到九五年上半年。再后來,公司總部遷移至青島,更名六合集團;我也換了單位,不再與畜牧業(yè)打交道,改行行政和人力資源工作,但對六和的點滴消息,一直關注著。新希望并購前,六和已經(jīng)成為全國第三大飼料企業(yè),三位老總位居高層,很多事不必像當年一樣親自動手,甚至不必過問,今非昔比了。張?zhí)浦壬『髲统觯敖M裝”亞太中慧,重新驚動全國飼料界?;貞洰斈杲煌那榫?,一直記憶深刻,當時他們一位部門經(jīng)理的話,我也至今念念不忘,他說:我們?nèi)焕峡偅鷤鹘y(tǒng)商人已經(jīng)不是一回事了,他們是新時代的儒商。
二OO七八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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