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萬里
以往的歲月里,我曾經(jīng)向好幾位書法大師求過墨寶。每次,當(dāng)宣紙鋪開,筆墨調(diào)勻,大師問我要什么字時,我總是說,我喜歡“靜水流深”的意味。每當(dāng)這時,大師們總會歇下竹管,良久不語。這份靜默,讓我隱約感到了一種深度。然而,不知為什么,每次大師們留下的,都不是“靜水流深”這四個字。我多少有些遺憾,卻沒有深想。
直到前不久,我向一位同齡朋友再次討求這四個字時,他才坦誠地說:我不敢寫這四個字。
這讓我著實吃了一驚。
中國的書法,博大精深。朋友說,但凡弄墨之人,對漢字都懷著一種深深的敬畏。一般說來,有多深的功夫,多深的悟性,才敢寫多深奧的字。而“靜水流深”一句,寂美無言,卻字字扛鼎。靜,是生命的完滿;水,是生命的本源;流,是生命的體現(xiàn);而深,則是生命的蘊藉……靜水流深,那正是出神入化的生命大境界!
我感覺靈魂都被深深震撼了……
朋友又說:而且“靜水流深”這四個字,字面很是寧靜,絕沒有伸胳膊蹬腿的張狂,排列在一起規(guī)矩自然,不顯山不露水不虛張聲勢。即便有大家風(fēng)范,遇上這樣的字也不敢輕易揮毫。有道是:一枝竹管安天下,錦繡心機卷里藏啊!
我驚訝得無話可說。
我想起了一位詩人的一段獨白:……左手研墨,右手卷一冊漢簡來讀。讀至心通了,墨濃了,蘸好了筆,這時面對著那張白紙的感覺,真像是要去茫茫宇宙中投胎。這日子該多么有滋味,不足為外人道……
至此,我才恍然大悟。
我又想起一位詩友從黃河邊歸來時說過的話:我們的母親河并不總是奔騰咆哮的。在黃河的中游有一段,看上去就是凝滯不動的渾濁的泥漿,然而,連搏擊過激流的黃河船夫,也不敢在這里放船,因為河心是活的,沒有誰能說清它究竟有多深 ……
我還想起那些有渡河經(jīng)驗的人,在涉水之前,總會習(xí)慣地隨手抓起一塊石頭投入水中以測量水深。水花濺得越高,水聲越是響亮,河水也就越淺。那濺不起多大水花,聽不見多大水聲的河水,必定是深不可測的……
我就這樣想著想著,驚出一身冷汗……
我想到了人。
內(nèi)心世界豐富的人,總是那么平靜,從從容容,波瀾不驚。相反,那些像浪花一樣成天嘩啦嘩啦沫子滿天飛的人,即便渾身是嘴,卻唱不出多少內(nèi)容……
想得實在睡不著了,我又咀嚼這四個字:靜水流深……
我怎么從前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:靜,就是生命的完滿;水,就是生命的本源;流,就是生命的體現(xiàn);深,就是生命的蘊藉啊!
哦,靜水流深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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